今年是中国—中亚文化艺术年,中国同中亚国家正以多种形式开展一系列文化交流活动,进一步促进中国与中亚国家民心相通。其中,在歌唱、音乐和舞蹈领域的交流,不仅在中国和中亚的文化交往历史中起到重要作用,今天依然活跃在人们的日常文化生活中,交融互鉴的步伐始终向前。
丝绸之路带来艺术交汇
【资料图】
公元4世纪前后,以中亚古代民族粟特人为代表的商队源源不断地往返于中亚和中国中原地区之间的丝绸之路。除了携带的香料、颜料、宝石、乐器外,能歌善舞的他们还带来盈盈于耳的曲调,推动了音乐的融合互鉴。
从隋代开始,中亚布哈拉一带的乐舞与撒马尔罕一带的乐舞相继纳入宫廷燕乐体系,与代表中原传统的“清商乐”,以及来自亚洲各地的“天竺乐”“高丽乐”等交相汇流。《隋书·音乐志》等文献就记载了很多中亚曲名,如《贺兰钵鼻始》(舞曲)、《附萨单时》(歌曲)、《末奚》(舞曲)等。
这些来自远方的乐曲曾唤起人们怎样的审美感受?1000多年后,历史的声音已无法聆听,乐谱也普遍缺失,但文人诗句与历史资料为我们打开一扇复现历史情境的轩窗。唐代诗人李坤曾这样描述两河(中亚阿姆河和锡尔河)流域乐人曹善才的琵琶声,形容闻之如“金铃玉佩相磋切”“仙鹤雌雄唳明月”;唐代诗人李颀形容胡人乐师安万善吹奏觱篥(即筚篥),有如“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百泉相与秋”;与诗人刘禹锡交好的西域米国人米嘉荣,因善展歌喉闻名,有“冲断行云直入天”之势。相传,刘禹锡正是受到这位西域歌者启发,遂以民歌为基调,创造了诗体竹枝词。
当时的宫廷燕乐中除了以声夺人的乐曲外,颇为引人注目的还有“胡腾”与“胡旋”两种舞蹈。“胡腾”“胡旋”,这两个汉译名称本身即凝练刻画出舞姿的显著特征。“胡腾”以跳跃为主,刚健雄劲。在北朝至唐代的大量敦煌壁画中,舞者大多双手高举过头,或合掌弹指,或十指相扣。直至今日,在中国新疆及中亚一带的民间舞中,仍能见到这种双手交叉弹指的动作。急转如风者则为“胡旋”,敦煌莫高窟第220窟壁画就生动地展示了胡旋舞的场面。这两种舞蹈类型既有舞姿之别,乐曲曲风也不甚相同。今日虽已无法拟构、还原千余年前环绕舞者四周的乐音,然而从存留的壁画与史料中,仍可看到乐队编制较为齐备:包含金石丝竹、吹拉弹打,想必乐声自是兼有鼓乐劲急、箜篌清轻、笛吹朗朗与箫声吟吟……
音乐拥有跨越国界的永恒魅力,音乐交流拥有丰富的文化内涵。沿丝绸之路迤逦遥至中原的不仅仅是某件乐器、某支曲调或某类舞蹈,更是中亚地区歌舞乐一体的民俗传统。通过不断演奏与传播,这一民俗传统与中原本土乐舞间发生了交流与融合。比如,许多汉族传统乐器,如笛、笙、排箫等,为中亚音乐家所使用;中亚乐人教习、创制新声的记载也屡见于中国史书。
创造更多新的艺术果实
视线从历史回到当下,流动的音符依然如一条纽带,跨越语言的藩篱将人心相连。
2018年,作为第二十一届中国春节民族音乐会承办方之一,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在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地成功举办《国之瑰宝》民族音乐会。在为期10天的中亚之旅中,艺术家们向当地观众展示了中国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音乐风格,《边塞行》《火车进侗乡》《十面埋伏随想》《春江花月夜》《夜深沉》……不同风格的曲目演绎着古筝、芦笙、琵琶、京胡、大鼓等民族乐器的独特魅力。
今天民族管弦乐中经常出现的乐器管子,源自中亚乐器筚篥。作曲家赵季平曾专为管子创作了《丝绸之路幻想组曲》,法国音乐家克里斯蒂安·维尔特用10年时间,将这首作品转化为适合萨克斯演奏的协奏曲,成就一段美谈。作曲家姜莹创作的民族管弦乐作品《丝绸之路》,融汇转化丝路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音乐风格与表现手法,自问世以来被很多乐团演奏。
中国与中亚国家音乐文化交流融汇密切。中国新疆维吾尔木卡姆艺术是一种融歌舞乐于一体的古老表演艺术,其音乐形态丰富、体系庞大、分布地区广泛,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第三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录。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与中国乌孜别克族和塔吉克族共享的莎什木卡姆,以及土库曼斯坦的木卡姆,也都是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的古典艺术。
中亚音乐传播到中国后,经由本土化改编,产生了一批脍炙人口的作品。比如,作曲家王洛宾在甘肃民乐县记录了一首哈萨克民歌,加以改编后配上歌词,并依据首句歌词将其命名为《可爱的一朵玫瑰花》。这首歌的曲调就出自哈萨克斯坦民歌《都达来》,讲述了玛利亚与都山的爱情故事。哈萨克斯坦的民间演唱更富有阿肯弹唱风格,即具有一定叙述性的弹唱对歌风格,节奏紧凑,富于律动,句子之间衔接更为连贯,而王洛宾版则与当代哈萨克斯坦流行的版本类似,即偏重于抒情的民歌风格,情绪舒缓,充满幽思。
类似的还有歌曲《玛依拉》。王洛宾在青海西宁收集并编配的《玛依拉》在中国民族声乐舞台上久唱不衰,歌曲主人公及创作者玛依拉也是一位出生在哈萨克斯坦的民间音乐家。当代音乐家胡廷江改编的《玛依拉变奏曲》更突出旋律的推进,新加入的花腔进一步丰富了乐段色彩,增强了情感表现力。来自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曲调《古丽碧塔》,则被作曲家雷振邦改编为电影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后也传唱至今。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古老而现代的中国与中亚在文化交融互鉴的道路上御风前行,必将创造出更多新的艺术果实,必将进一步拉近心与心的距离。对这美好的未来,我们共同抱有热切的期待与信心。
(徐欣作者为上海音乐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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